李承欢看着他眼前的那一束光向他落来，像是流星，那里面隐隐蕴含着天道威势，真气浓度远在他之上。
大抵是空冥境，还没到巅峰，不过也差不远了。
少年的白衣被真气席卷的狂风刮起，飘逸得像是云彩，但李承欢脸上没有半分的惧色，他只觉得有趣。
这声娇喝，他隐隐地有些熟悉，像是在前世后来的后来，听过无数次似的，所以才会在剑气向他刮来的时候，不惧反笑。
其实算是什么都没有的败犬互相舔舐伤口了。
在前世后来的后来，嬴初墨死后，苏盐来之前，李承欢身边，也并非一个能够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那个时候他浑浑噩噩的，心中落满了不能拂去的大雪，不知怎么的就来到太一山，然后就看见那个少女满身红衣轻纱，在太一山的论剑台上舞剑，青丝随风飘逸。
并不是给别人看的，看上去好像只是想叙说什么，悼念什么，她的剑式凌乱。
少女的周围都是酒罐子，不比李承欢常喝的，北亭山后山花妖酿的酒绵柔细腻，少女身边的酒水即使远远地闻了，都有些醉意，不胜酒力的人闻了一会儿恐怕就会醉过去了，里面应该放了些许天灵地宝，李承欢不懂酿酒，他只是有些馋。
于是他看少女还在舞剑，就悄悄地溜过去，偷了一罐正要喝呢，手就被剑拍了，手背红红的。
他放下酒罐子，正对上一双娇媚的眸子，她的眼眸边涂了粉红的眼妆，皮肤白皙，明眸皓齿，剪水双瞳很水灵，小脸很好看，可以说是惊艳。
但也仅仅如此，对于李承欢，无论是洛君然还是嬴初墨，都是仙子姐姐级别的，都胜她几分。
所以他的眸子也就闪烁了一下，就又恢复清明了，李承欢问她干什么，少女反问他要干什么。
李承欢他渴了，来喝酒，她不给他喝，两人就这么打起来了。
那个时候的李承欢，其实已经半步天道很久了，而和她对剑的少女，却不过一步天道。
一步半步，听起来很近，但却是天堑，所以李承欢都没拔剑，就把那个少女绑了，封了丹海不准她用真气。
但她即使被绑了，意识到了他是半步天道，嘴巴上也不饶人地喋喋不休，像只聒噪的蝉。
于是……李承欢就给她喂了药，那种会使浑身酥软的，而后就把她丢到了万蛇谷中，用一条绳子吊在树上，回到太一山喝酒了。
那一夜具体发生了什么，说实话李承欢已经记不清了，只是他第二天去万蛇谷，寻到她的时候的时候，少女缩在角落里，她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掉了。
她昏昏欲睡，眼皮子底下是熬夜的黑，她握着剑，虽然是闭着眼，但是噤若寒蝉，她的面前是一地的被斩断的蛇尸。
虽然没了真气，但剑法还在，所以勉强还能保命吗？
于是李承欢带她回太一山，少女也不闹了，她知道她打不过他，所以即使看向李承欢的眸子是淬满了恨，但还是要在他的面前装作乖巧的模样。
挺有趣的，于是李承欢让她陪酒。
也是那个时候，李承欢才知道她是太一山曾经的阳派的掌门，名字嘛……叫林轻雨。
她是有故事的，和李承欢一样有着对过往的遗憾，但不能说了，再说的话，如果他的人生写成一本书，那就真的都是水了。
李承欢拔剑，师尊不允他用合纵剑意，那他就不用呗，少年周围隐隐筑起了翠绿的墙，那抹墨白相间的剑气本来很快地就要落到李承欢面前的，现在却停滞了片刻，削弱了些许速度，但还是很快，硬生生打在李承欢架在身前的白帝剑上。
于是少年的身子就像炮弹一样后退，好像都要飞出论剑台，落到太一山外了，但是他在空中扭过腰，狠狠地将白帝剑插在地上，就这样滑行了好远，李承欢停下来的时候，他身上满是剑伤，白衣破碎，前面是一道深深的沟壑，白帝剑深深地没入论剑台，只留个剑柄被李承欢抓着。
他抬起头，林轻雨持着剑朝他走来，一步一步地，比起前世他遇到的那个红衣少女，倒真的有几分掌门的模样了。
李承欢的身上火辣辣的疼，所以果然前世欠的，今生就要都还回来吗？
少年站起身来，然后就觉得一股巨力压在他的肩头，眼前的少女依旧是一身红纱的裙子，妆容和前世没什么区别，白皙的皮肤像是瓷娃娃一样，眸子边是粉红的眼妆，并不浓厚，浅浅淡淡的，但很惊艳。
林轻雨的话……应该是属于大姐姐的那种类型的吧，不过相比洛君然，她的身上更多的是媚态，但并非庸俗的媚，说是倾城倾国的妖姬，或许还贴切一点。
她身上有高傲的刺，但那些在李承欢前世后来的后来，偏偏是给她一根一根地拔了，然后他看着林轻雨蹲在地上哭，那是她第一次，明白了失去爱的感觉。
但都是前世的事了，这一世的林轻雨比起前世显得霸道得多，怎么说呢，就比如李承欢身上的这股巨力吧，就是林轻雨为了让他跪下而施加的。
阴阳家和别的门派不同的是，他们是窥天机，偷秘术的，所以一招一式间就有天道神威的味道，不过李承欢连真正的天道雷罚体验过了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？
他看着洛轻羽，那个丫头这一世还不认识他呢，只是明白李承欢在她的太一山的论剑台落剑，想要就出来教训他。
少女的脚最终在李承欢不远处停下，眉头微微皱起。
她确信自己是给他施加的威压的，但不知为何少年就是没有反应，风淡云轻地看着她，笑意中甚至有别的意味，她看不懂，但是他敢在太一山的论剑台落剑，向她说出那些挑衅的话，那就算是为了太一山的颜面，她都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。
林轻雨皱了皱眉，她看着李承欢开口道，
“不跪？”
“为何要跪？”
“错了就要跪。”
“错在那里？”
“你不知道？”
林轻雨不怒反笑，
“你在我太一山落剑，虽然因为我出手所以弟子都没有受伤，但是如果我没来得及拔剑，这太一山恐怕就有很多人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要死在你的剑下，这些，你不明白？”
“只是他们妄自尊大罢了。”
李承欢拔出白帝剑，擦了擦，又负剑于后，冷冷淡淡地看着林轻雨。尽管身上的白衣乱了，但他就这么站着，就好像一柄剑立在天地间，宁折不弯。
他没看林轻雨。
“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合体境，那就能够在我落剑前做好足够的防备，而不是一脸吃惊地看着我的剑落下，什么都不做，在原地呆愣呆愣的。”
“我从未说过我是废物，是什么扫把星，这些都不过是天下人的流言罢了。说实话，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谣言是从哪里来的，是因为我在李家被陷害后无所作为，销声匿迹？是因为我是李斯唯一幸存的血脉？哼哼，难道我活着，就是错的，谁定的规矩？”
李承欢抬头看林轻雨，他的眼中无悲无喜，不卑不亢，只是有些想笑，
“当然了这些流言蜚语我不会管，毕竟谣言止于智者，该明白的自然会有人懂，说太多都无意义。所以当贵门派弟子想看猴子一样看我，并对我指指点点的时候，我没有回应，因为不必回应。”
“但是你身为太一山阳派的掌门，难道都不懂我的师尊会教废物？你这样想，对我未免太不尊重了些，所以才有了那一剑。”
少年的长剑遥指着林轻雨。
李承欢其实一直都明白，嬴初墨因为他的缘故受了好多委屈，她是顶着天下人的口舌和他婚配的，前世的李承欢不懂，所以伤得她好深好深，但这一世嘛……他只想为了他那个温软的小娘子，狠狠地扇世人一个巴掌，告诉天下，他有资格待在她的身边。
当然既然是要扇巴掌的，那不如就让这个巴掌，再响亮一些。
于是李承欢身上又有剑意升起，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眸子染上了雪一样的白。
“师尊总是告诫我不要用合纵，我也一直听着，但这一次，不论她会怎么惩罚我，我也不管了，既然要闹，那便闹得大些吧。”
“这一剑，林轻雨，你还能这样谈笑风生地接下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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